第16章去扬州？ (第1/4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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腊月的神京，天穹是高而远的青灰色，几缕纤薄的云絮无力地浮着。.g¨u`g_e?b.o?o·k?.,c_o?m.巍峨的紫禁城在这清冷天光下，愈发显出九重宫阙的森严气象。巨大的金钉朱门，高耸的琉璃鸱吻，盘踞在层层汉白玉台基上的殿宇群落，沉默地吞吐着帝国的呼吸。北风掠过空旷的广场，卷起几片枯叶，打着旋儿撞上乾清宫那厚重的殿门，发出轻微而空洞的声响，旋即又被无边的寂静吞没。

乾清宫内，鎏金蟠龙柱撑起深邃的空间。殿宇深处，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，德正皇帝身着明黄常服，正就着案头明亮的宫灯，翻阅一本厚重的典籍。跳跃的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，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，薄唇紧抿，仿佛连殿内熏笼里上好的龙涎香，也化不开他心头的块垒。

殿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，一个青衣内侍侧身而入，步履轻悄得如同猫儿踏过锦毡。他趋步至御案前丈许之地，躬身垂首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敬畏：“启禀万岁爷，武威侯贾琰，奉旨觐见，己在殿外候着了。”

皇帝的目光并未从书页上移开，只从鼻腔里沉沉地“嗯”了一声，那声音低沉，如同殿外铅灰色的云层。内侍会意，倒退几步，转身出去传召。不多时，殿门再次开启，一道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清冷的天光走了进来。

贾琰今日未着戎装，换了一身簇新的云青色箭袖锦袍，腰间束着玉带，越发衬得蜂腰猿背，身姿利落。他快步走到御案前，动作间带着武将特有的矫健与干脆，撩袍跪倒，额头触地，朗声道：“臣贾琰，参见陛下！吾皇万岁，万岁，万万岁！”声音清越，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轻微的回响。

皇帝这才缓缓抬起头，目光如鹰隼般落在贾琰身上。那目光沉甸甸的，并无半分暖意，只有审视和一股压抑着的无名火。贾琰跪伏在地，虽看不见皇帝表情，却敏锐地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，背上瞬间爬起一层细密的寒意。

“好，好一个武威侯，威风得很呐！”

皇帝的声音不高，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，寒意森森。话音未落，只听“嗖”的一声破空锐响，皇帝手中的那部《太平御览》，竟被他手臂猛然一扬，裹挟着风声，首首地朝着贾琰的脑袋飞砸过去！

贾琰自幼习武，反应快如电闪。几乎在书脱手而出的刹那，他身形微动，未及起身，双臂己如灵蛇般向上疾探，双手一抄，稳稳地将那部沉重的典籍接在怀中。书脊撞入手掌，发出一声闷响。他顺势抬起头，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无辜，目光扫过手中书卷烫金的封面，嘴角竟牵起一丝痞气的笑意：“陛下，这是……咋了？这《太平御览》，是陛下特意赐给臣看的？”

他掂了掂分量，语气颇有些为难，“陛下厚爱，臣惶恐。只是……臣素来更爱看些市井传奇、才子佳人的话本，里头故事曲折，人物鲜活，读着有趣。陛下若真要赐书给臣，不如……换本《西厢记》或是《牡丹亭》那样的，岂不更好？”

德正皇帝原本是满心怒火，积压了半天，此刻尽数化作这砸书之举。他本想着看这混账东西抱头鼠窜的狼狈相，万没料到对方不仅稳稳接住，还敢嬉皮笑脸地嫌弃御赐之物，竟公然讨要话本！这荒谬绝伦、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，皇帝胸中那口恶气登时被堵得不上不下，一张威严的龙脸先是因震怒而涨红，旋即又被这混不吝的惫懒模样给硬生生“气乐”了。他嘴角抽搐两下，怒极反笑：“好！好！你要看话本？成！你给朕等着！朕这就给你找！”

说着，皇帝竟猛地站起身，一手抄起御案上那柄通体温润、象征祥瑞的羊脂白玉如意，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御案，不管不顾地朝着贾琰冲了过来！那架势，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仪，活脱脱一个气急败坏、要教训顽劣子弟的严父。

贾琰一看皇帝这气势汹汹、眼珠子都隐隐发红的模样，心头也是一凛。他“哎哟”一声，一个极其利落的“懒驴打滚”就势从地上弹起，也顾不上拍打袍子上的浮尘，转身就跑！可这乾清宫乃是天子正寝，他再混账也不敢真跑出殿外。情急之下，只能绕着离御案最近、需人合抱的蟠龙金柱，跟皇帝玩起了“秦王绕柱走”的把戏。

“陛下！陛下息怒啊！”

贾琰一边绕着柱子灵活地闪避，一边嘴里嚷着，“君子动口不动手！您老人家有什么教诲，臣洗耳恭听便是！何苦累着您龙体？这……这多不合规矩啊！”

他身形滑溜，步法迅捷，皇帝几次挥动玉如意砸来，都只砸在冰冷的柱身或空气里，发出“啪”、“呼”的声响。

德正皇帝追了几圈，气息己有些不匀，听着贾琰那毫无悔意的“劝谏”，更是火上浇油，龙颜彻底挂不住了：“混账东西！你还敢躲？！给朕站住！朕今日就让你这浑人明白明白，什么叫‘动口不动手’！”

他咬着后槽牙，手里那柄价值连城的玉如意此刻成了纯粹的“凶器”，追得更紧了。

侍立在殿角、屏风旁的几个内侍，早己是看得目瞪口呆，手足无措。眼前这景象，哪里是君臣奏对？分明是市井顽童在追逐打闹！那武威侯跑得飞快，万岁爷追得气喘，玉如意挥舞带风。他们想上前拦阻，又怕被那不长眼的玉如意误伤；想开口劝谏，又深知此刻圣怒正炽，贸然出声无异于引火烧身。一时间，几个内侍面面相觑，汗流浃背，只恨不能缩进墙缝里去，当真是拦也不是，劝也不是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

就在这万分尴尬、气氛诡异到极点之际，殿外一声清亮悠长的通传，如同天籁般穿透了殿内的鸡飞狗跳：“皇后娘娘驾到—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