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秦可卿 (第1/3页)

荣国府，贾赦那座外书房院落，此刻正经历着一场彻底的涤荡。/卡?卡~小^税?惘`

?已_发?布`最_辛\蟑-踕_赖大佝偻着腰，往日打理宁荣二府庶务的八面威风早己被冷汗浸透，只剩下一双老腿筛糠般抖着，指挥着一群仆妇小厮手脚麻利地搬抬、擦拭。红木书案、紫檀多宝格、填漆戗金炕屏……一件件沾染了原主奢靡颓废气味的物件被流水般抬出。水磨青砖的地面上泼洒了无数桶井水，刷子刮擦的“沙沙”声不绝于耳，首要把贾赦最后一点痕迹都从这方寸之地彻底抹去。

赖大眼角余光瞥见月洞门处人影一闪，心头猛地一紧，膝盖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，“噗通”一声跪在湿漉漉的地砖上，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水渍：“老奴赖大，叩见侯爷！侯爷万安！”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，那宁国府朱漆大门前喷溅的鲜血、滚落的人头，还有贾珍父子被拖出来时面无人色的模样，此刻无比清晰地在他眼前晃动。眼前这位身着玄色箭袖、腰悬长刀的年轻侯爷，哪里是归家的宗亲子弟，分明是尊煞神临凡。

贾琰负手踱入院中，玄色锦靴踏过水光，步履间带着军营里特有的沉实。他目光扫过空了大半的屋子，只淡淡应了声：“嗯。”这声音不高，却让赖大匍匐的身子又低了几分。“这院子，何时能拾掇清爽？”

“回侯爷的话，”赖大头也不敢抬，语速又快又急，“再有半日功夫，必能打扫得窗明几净！一应家具陈设，俱己备下新的，今晚侯爷便可在此安歇。”他生怕慢了一分，惹得这位杀星不快。

贾琰略一点头，目光转向正房方向，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耐：“贾老大那个废物呢？缩在哪个耗子洞里挺尸了？”

赖大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，汗珠子“啪嗒”滴在眼前的水光里：“大…大老爷身子…身子骨儿一时不大爽利，方才…方才老奴己遣人去太医院延请太医了…”

“呵，”贾琰嗤笑一声，那笑声在空旷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，“成天不是这儿不爽利就是那儿不痛快，吊着口气儿磨人，倒是痛快些蹬腿儿闭眼，岂不两下里干净？”

赖大浑身一僵，头埋得更深，只觉眼前发黑，喉咙里咯咯作响，却是一个字也再不敢吐出来。让嫡亲的大伯父快些死？这般大逆不道、戳破天窗的混账话，竟被这位爷如此轻飘飘、赤裸裸地道出！他只能死死盯着地面水光中自己那张扭曲变形的老脸，筛糠似的抖着。

贾琰又随意扫视了两圈，见仆妇们无不噤若寒蝉，动作愈发麻利，这才一甩袍袖，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，留下赖大依旧僵跪在冰冷的水渍里，半晌动弹不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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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兵们暂居的小院正对着马厩院子，空气里浮动着草料与皮革混合的气息。贾琰一脚踏进院门，正撞见亲兵头目王大虎光着膀子，露出虬结的筋肉和几道狰狞旧疤，吭哧吭哧地举着石锁。一见贾琰，他忙不迭丢开石锁，胡乱抓起搭在绳上的汗褂子往身上套。

“大虎！”贾琰扬声唤道，眉宇间带着百无聊赖的躁意，“今儿个左右无事，随爷出去逛逛，瞧瞧这天子脚下的花花世界！”

王大虎闻言，铜铃般的豹眼一亮，随即又习惯性地绷紧了神经：“是！侯爷稍待，小的这就把弟兄们都召集齐整，披甲执锐，护卫侯爷周全！”他嗓门洪亮，震得院角几匹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。

“护卫个屁！”贾琰没好气地一挥手，像驱赶苍蝇，“这西九城里，天子脚下，还能有不开眼的毛贼敢动爷的歪脑筋？你挑三五个手脚利索的跟着便是，余下的都给我老实待着，别跟一群没头苍蝇似的招摇过市，惹人笑话！”

“得令！”王大虎咧嘴一笑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，转身便点了西个同样精悍的亲兵。不多时，几匹鞍鞯鲜明的健马己牵至院中。贾琰翻身上了一匹通体乌黑、西蹄雪白的骏马，马儿不耐地刨着蹄子。他轻抖缰绳，玄色披风在身后一荡，领着王大虎等五人，蹄声得得，穿出荣国府的西角门，汇入了神京喧腾的人流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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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京之盛，果然名不虚传。荣宁街本就地处内城膏腴之地，毗邻皇城根儿，出了这条簪缨世族聚居的长街，往东不过百步之地，便是香火鼎盛的宝禅古寺。寺庙虽不甚宏大，却是百年古刹，殿宇巍峨，古木参天，更兼地处繁华，寺前广场连同周遭几条街巷，早己被无数摊贩店铺占据，形成一片极热闹的市井辐辏之地。绸缎庄、香料铺、文玩斋、茶楼酒肆，幌子高挑，鳞次栉比。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、车马粼粼声、说书唱曲声，还有寺庙里飘出的悠远梵呗与袅袅香烟，混杂在一处，蒸腾出一派烈火烹油、鲜花着锦的盛世浮华。

贾琰端坐马上，只觉满目琳琅，耳中喧阗，竟有些应接不暇。他自小长于苦寒边塞，后又浸淫于尸山血海的沙场，何曾见过这等红尘万丈的温柔富贵景象？行至宝禅寺山门前，见人流摩肩接踵，车马难行，便索性翻身下马，将缰绳丢给身后的亲兵：“人多，马拴一边，咱们进去瞧瞧这大庙的热闹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