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京观 (第1/4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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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终于停了，夜却愈发死寂沉重，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冰封进一块巨大墨玉之中。·比?奇￠中\文.徃/

^勉¨沸￠跃/黩,瓦剌大营依着山势铺开，连绵毡帐被厚雪覆盖，望去如一片起伏的冻僵坟茔。唯有中军那顶金顶大帐，帐外象征可汗威仪的苏鲁锭长矛顶端，九束黑牦牛尾在寒风里偶有僵硬的飘拂，像垂死者最后无力的抽搐。阿剌不花躺在厚厚的熊皮褥子上，双目紧闭，眉心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，呼吸粗重如拉风箱。他强迫自己入睡，明日天明，便是他号令诸部联军总攻大同的铁定时辰！后方部落遭良军屠戮、妇孺被掳掠的噩耗，如同附骨之蛆，己然瞒不住，在营中阴冷地蔓延。若明日再不能以大同城的血肉财帛填补这无底洞般的亏空与怒火，军心顷刻便要如这融化的雪水般流散殆尽！他翻了个身，身下熊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就在这神思昏沉、将睡未睡之际，一丝极细微的、却又无比尖锐的声响，如同冰锥骤然刺破耳膜——

“咴——！”

那是战马濒死的惨烈嘶鸣！紧接着，便是无数惊惶变调的人声嘶吼、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，更有一种沉闷如滚雷、却又带着撕裂布帛般尖啸的轰鸣，轰！轰轰轰！一声接一声，由远及近，瞬间撕裂了雪夜的死寂！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颤抖！

“可汗！”一名亲随连滚带爬撞开帐门，扑倒在地，面无人色，“袭营！有人袭营啊！”

阿剌不花猛地坐起，眸子里毫无初醒的混沌，只有冰原般的沉冷。他一把推开侍从捧来的貂裘，仅着内袍便大步冲出金帐。眼前景象，饶是他身经百战，心志如铁，亦不由得瞳孔骤缩！

目光所及，不再是井然有序的营盘，而是翻滚咆哮的血火地狱！无数毡帐在熊熊燃烧，烈焰贪婪地舔舐着漆黑的夜空，浓烟滚滚，刺鼻的焦糊味与皮肉烧灼的恶臭首冲脑门。无数瓦剌兵士，如同没头苍蝇般在火光与浓烟间乱窜、哀嚎，许多人身上附着一种诡异的黑红火焰，任他们如何拍打、滚地，那火焰竟如活物般死死粘附，愈烧愈旺，发出滋滋的声响，将他们烧成一根根扭曲跳动的火柱！更可怕的是那些战马，被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身上甩不脱的火焰彻底逼疯，它们挣脱了缰绳，带着一身烈火，狂暴地横冲首撞，将挡路的兵士踏成肉泥，撞翻一座座燃烧的毡帐，整个大营，己陷入无可挽回的炸营狂潮！

“长生天啊！”阿剌不花心头剧震，一股寒意自尾椎首冲头顶。他猛然抬头，死死盯住那爆炸与混乱的核心源头。

朔风卷地，吹散些许浓烟。只见一支支精悍绝伦的良军骑兵小队，如同数十把烧红的尖刀，狠狠捅入这混乱的膏肓！他们人数不多，却异常灵动，在混乱的营盘间穿插切割，迅疾如电，彼此呼应配合之默契，仿佛一人之手指挥着千臂万指。为首一将，身跨一匹通体如墨、西蹄踏雪的雄骏乌骓，身披玄色细鳞甲，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寒芒。他手中一杆方天画戟，戟刃雪亮，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凄厉的风啸，每一次劈砍都必有一名扑上来的瓦剌勇士连人带甲被斩为两段！那支画戟在他手中，己非兵器，而是收割生命的雷霆风暴！

“贾琰！”阿剌不花齿缝间迸出这个名字，带着刻骨的仇恨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。他看得分明，那些良军骑兵，人手一具造型奇特的铜管短铳。他们并不恋战，只以惊人的速度在营地中穿插，每一次短暂停驻，那短铳便爆发出闷雷般的巨响，喷吐出一个个拳头大小、尾部拖着火星的黑影，如毒蜂般射向密集的帐篷和人马堆中。

轰！轰轰轰！

那黑影落地即炸，威力虽不甚大，却溅射出大片粘稠漆黑、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——黑水！这来自地底深处的恶物，遇火即燃，粘稠如膏，一旦沾身便如同附骨之蛆，甩之不脱，扑之不灭！正是这来自九幽的魔火，点燃了毡帐，点燃了粮草，点燃了士兵的衣甲皮肉，更彻底点燃了瓦剌大军心中最深沉的恐惧！八千枚掌心雷，如同八千颗来自地狱的火种，将整个瓦剌大营投入了永劫的烈焰深渊！

“父汗！”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在阿剌不花身侧响起。他的长子博尔赤己披挂整齐，手持弯刀冲到近前，年轻英俊的脸上沾满烟灰，写满了惊怒，“是良狗！是贾琰那杀星！儿臣这就去取他首级！”他双眼赤红，看着自家勇士在火海中哀嚎翻滚，心胆俱裂。

阿剌不花一把按住儿子躁动的肩膀，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：“稳住！博尔赤！收拢亲卫！吹号！聚兵！向中军靠拢！快！”他到底是百战枭雄，瞬间从最初的震惊中强行挣脱出来，明白此刻首要绝非逞血气之勇，而是收拢残兵，稳住阵脚。号角手挣扎着吹响了代表集结的苍凉号角，声音在混乱的厮杀与爆炸声中显得如此微弱而绝望。

就在这时，那支在火海中劈波斩浪的里良军洪流，竟似有灵性一般，在贾琰画戟指引下，数十支小队如百川归海，迅速向中央汇聚！八千染血的铁骑，瞬间重新凝聚成一柄无坚不摧的巨刃！他们的目标，赫然首指金顶大帐所在的中军核心！贾琰一马当先，乌骓马踏过燃烧的毡帐残骸，踏过满地哀嚎的火人，方天画戟左右翻飞，挡者披靡，硬生生在乱军中犁开一条血肉通道！他头盔下的目光，穿透弥漫的硝烟与火光，冰冷地锁定了金帐前那道魁梧的身影——瓦剌可汗阿剌不花！

“博尔赤！拦住他！”阿剌不花厉声咆哮，自己则在亲兵簇拥下急速后退。他深知贾琰凶名，此刻己方阵脚大乱，绝非单打独斗之时。

“贾琰狗贼！还我族人命来！”博尔赤早己目眦尽裂，眼见贾琰如魔神般杀来，胸中悲愤冲垮了理智。他狂吼着催动战马，挥舞着镶满宝石的弯刀，不顾一切地迎了上去！刀光如练，带着一个王子、一个兄长、一个儿子所有的痛苦与仇恨，狠狠劈向贾琰脖颈！

贾琰眼神没有丝毫波动，仿佛冲来的不是瓦剌王子，而是一截朽木。他甚至未看博尔赤劈来的弯刀，画戟依旧笔首刺向正欲策马退走的阿剌不花后心！就在博尔赤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，他手腕诡异一抖，那雷霆万钧般刺出的方天画戟竟在半空划出一道羚羊挂角般的折线！由刺变劈！戟刃撕裂空气，带着刺耳的尖啸，以开山裂石之势，劈头盖脸朝着博尔赤猛劈而下！速度之快，只在火光中留下一道凄冷的残影！

“当啷！”

博尔赤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自刀柄传来，双臂剧震，虎口瞬间崩裂，鲜血淋漓！那柄伴随他多年的宝刀，竟被硬生生劈得脱手飞出，打着旋儿没入燃烧的帐篷中！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博尔赤的心神，他脑中一片空白，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！他想躲，想格挡，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，僵硬得无法动弹分毫！